那天的天气异常闷热,空气像凝固了一样,宇流木沙罗(Uruki Sara,宇流木さらら)坐在书桌前,房间里的风扇发出嗡嗡的低鸣声,掺杂着隔壁施工的电钻声,心里莫名有些烦躁。她的毕业论文还差最后三千字,但整整两天,她一行都没写出来。她拄着下巴望着窗外,夜空被淡淡的紫色渲染着,像被打翻的水彩,新闻里说今晚有一颗直径十公里的彗星从近地轨道掠过,预计不会撞击地球,但肉眼可见的亮度会超过满月。她没太在意,只觉得这对写论文没半点帮助,甚至有点分心。
深夜十一点,楼下的小吃店还在煎着油条,空气里带着油烟的甜腻味。宇流木沙罗揉了揉酸胀的脖子,正准备站起来泡一杯速溶咖啡,突然,窗外的天空闪了一下。不是雷,也不是飞机,而是整个夜空被某种蓝白色的光瞬间点亮,像一根巨大的电弧划开天际。她下意识地抬头,瞳孔因为强光缩到极小,接着房间里的灯“啪”地一声灭了,风扇停转,电脑死机,一切归于寂静。下一秒,大地微微震动了一下,像有人在地下拉动了什么巨大的机关。
宇流木沙罗还没来得及反应,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背后拉扯住她,像是空气凝固成了液体,一瞬间将她半边身体吞没。她猛地伸手抓住书桌的边缘,试图用力拉回自己,可另一只手却抓了个空。她的上半身已经消失在墙里,只剩下腰部以下还在房间里挣扎,墙壁的质感像是柔软的泥浆,又像是深不可测的水面。她喊叫,但声音在某种奇怪的失真里被扭曲,回荡在耳膜里,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。
然后,一切静止了。
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,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空间。空气像灼热的铁锈,带着血腥味,天空上没有星星,只有一颗巨大的红色彗星悬挂在低空,发出心脏般的跳动声。她试着回头,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,只有无限延伸的空旷平面。宇流木沙罗大口喘息,胸口剧烈起伏,手指微微颤抖,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,但脚下坚实的触感和皮肤上的汗水都在告诉她,这不是幻觉。
在她正茫然的时候,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,低沉而干涩:“你不该在这里。”
宇流木沙罗猛地转过身,一个身穿灰色外套的男人站在不远处,身形瘦削,眼神锐利得像刀锋。他的脸在暗红的光里模糊不清,仿佛被故意涂抹过。他自称“舟”,说这是“时间断层”,一场由彗星引发的时空折叠正在吞噬整个城市。舟解释,这片空间就像一块被撕开的布料,宇流木沙罗在那一刻“掉”了进来,而墙壁只是入口之一。她原本不该被卷入这里,正常情况下只有死物会被甩进断层,活人……不该活着。
宇流木沙罗强忍恐惧,问他怎么出去。舟沉默片刻,指向远方,那里有一座断裂的高楼,半截悬空,像被巨兽撕咬过一样。他说,如果能到达高楼顶端,就能找到稳定的“重叠点”,那里或许有回到原本世界的机会。但断层并不安全,空间的规则混乱到无法理解。比如,她看到一辆黑色小轿车平静地漂浮在半空中,发动机里还冒着热气,却在下一秒被突然出现的水流吞没;又比如,一名穿着运动服的少年在她眼前凭空碎裂成无数片,像一面被砸碎的镜子,身体化作无数微光消散。
舟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,他让宇流木沙罗无论遇到什么,不要相信“静止的东西”。宇流木沙罗不明所以,但当他们走过一段破碎的楼梯时,看到一只完好无损的玩偶熊端端正正地坐在台阶上,宇流木沙罗下意识想去扶它,下一秒玩偶的眼睛突然睁开,嘴巴咧裂到耳根,发出婴儿般的尖叫,身体膨胀到数米高,猛地扑向她。舟一把将她拉开,玩偶重重砸在地上,瞬间化成了干涸的灰尘。
他们一路向高楼顶端前进。
沿途遇到的“断层残影”越来越多,那些像是来自不同时代的人,有穿清代长袍的老人,也有戴着VR头显的年轻人,他们神情空洞,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,只是机械地重复某个日常动作。舟告诉她,那是被空间撕裂时遗留下的“时间碎片”,如果靠得太近,就会被拖进它们的循环,永远无法逃离。
爬到高楼的第十七层时,宇流木沙罗看到了一面破裂的窗户,外面是她熟悉的街区,可奇怪的是,街上的行人全都僵在原地,一动不动,汽车停在半路上,鸽子在半空中像石膏雕像一样悬停。她的心狂跳,试图伸手出去触碰那一片“现实”,可指尖刚接触到空气,整只手瞬间被冻住,像被封进了冰块里,手上的血管立刻鼓胀,疼得她尖叫出声。舟猛地把她拽回来,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,说:“那不是回去的路,那是被切下的时间标本。”
终于,他们抵达楼顶。天空仿佛被拉得极近,红色彗星就在头顶,旋转着像巨大的眼睛,光芒灼得皮肤生疼。楼顶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漩涡,像镜面一样闪烁,似乎是离开断层的唯一出路。舟让宇流木沙罗冲过去,但她刚踏出第一步,脚下的地面突然崩塌,一个巨大的阴影从下方爬出,形状像是无数人类的肢体拼接而成,密密麻麻的手指在空中攒动,每一只眼睛都在盯着她。
舟掏出一把奇怪的金属棒,猛地插进地面,瞬间爆出一圈蓝白色的电弧,把怪物暂时击退。他嘶声吼道:“快走!别回头!”
宇流木沙罗拼尽全力冲向漩涡,感觉自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前拽。就在她快要触碰到漩涡的瞬间,背后传来舟的惨叫。她想回头,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吸进光芒里,耳边只剩下一声低沉的轰鸣。
当她睁开眼时,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,窗外是熟悉的夜色,电脑屏幕亮着,论文还停留在刚才的页面。风扇轻轻旋转,空气里有油烟味,一切仿佛没发生过。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墙壁,冰凉坚实。但就在这时,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新闻推送:那颗彗星在二十分钟前偏离轨道,与地球擦肩而过,没有造成任何损害。宇流木沙罗盯着新闻标题,喉咙有点干,却在下一秒注意到,墙角那只玩偶熊的眼睛正缓缓转向她。
宇流木沙罗愣住了。她盯着那只玩偶熊,眼睛微微发干,甚至怀疑是自己幻觉。但熊的眼珠又缓缓地转了一下,黑亮的瞳孔像沾了湿漆,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。她僵硬地伸出手,试探性地拨了拨灯的开关,房间里的灯泡“啪”地亮起,光线一涌而出,玩偶熊却纹丝不动,还是原本端坐在墙角的姿势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告诉自己可能是熬夜太久,视觉错觉,得赶紧写论文。
可就在她重新坐下准备继续敲键盘时,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一下,光标自己开始移动。屏幕上自动出现了一行字:“宇流木沙罗,你不该回来的。”
她呼吸猛地一滞,手指本能地想去按关机键,可还没碰到,屏幕上接连跳出无数个相同的句子,像是有人在疯狂地往她电脑里灌数据。每一行字的速度越来越快,越来越密集,直到整个屏幕被同一句话覆盖,白底黑字,密密麻麻,仿佛无数张嘴在同时低声念叨。她猛地拔掉电源,屏幕归于黑暗,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。
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站起身想离开房间,推开门的那一刻,却愣住了。
走廊里有股潮湿的味道,像老旧地窖的霉气,她家的墙壁却是新的,几个月前才重新粉刷过。她低头一看,走廊的地砖轻微起伏,仿佛在呼吸。宇流木沙罗脑子“嗡”地一声,猛地往后退,却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滴水声。她缓缓抬头,发现天花板上多出了一道裂缝,里面有粘稠的液体缓慢渗出,滴在她的肩膀上,冰凉刺骨。她下意识地伸手抹掉,可手指上的液体竟是暗红色的。
就在她慌乱退后的时候,书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没有人碰它,界面却自动打开了相机。镜头对着她的方向,可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并不是此刻的房间,而是之前在断层中看到的那片暗红天空,巨大的彗星低悬,黑色的小轿车依旧缓慢漂浮。更恐怖的是,屏幕的正中央,她清晰地看到了另一个自己,脸色苍白,眼神空洞,正缓缓伸手,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水面要触碰她。
“啪”的一声,手机黑屏。
她几乎是本能地想冲出家门,可当她转动门把手,门却纹丝不动。宇流木沙罗用力拉扯,指节发白,门板却仿佛长在墙里一般牢不可破。她浑身的汗顺着脊背往下流,呼吸急促到几乎要窒息。这时,耳边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嗡鸣声,那声音极低,像低频电流,却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,慢慢汇聚成一句话:“断层没有出口。”
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墙角,那只玩偶熊的头缓缓歪到一边,嘴角像被无形的线牵起,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。宇流木沙罗(Uruki Sara,宇流木さらら)跌坐在地上,眼前开始发黑,耳鸣越来越大,像是无数声叠在一起。
意识消失前的一刻,她看见了书桌上打开的毕业论文文件,屏幕上最后一句话不是她写的,而是舟的笔迹——
“不要相信这个房间。”